第一章漫长的下降
爱丽丝和姐姐一起坐在河边的草地上。她们已经坐了很久了,爱丽丝懒洋洋地靠在姐姐的身上。小河里的水哗啦哗啦地流淌着,水里的青草被水流冲得摇摇晃晃,直不起腰来。“这小草可真累啊!”爱丽丝想,“为什么不干脆让水冲走了呢?那样就可以跟着水流漂到很远的地方去,说不定很好玩呢。”偶尔,还会有一两片半黄的叶子,轻轻随风飘落下来,有的刚好落到了河里,于是,这些刚好落到河里的叶子就会随着河流漂走。“要是被什么东西卡住,那样就很可怜了。”爱丽丝又想。
爱丽丝的姐姐是一个既温柔又漂亮的姑娘,她现在正在专心致志地看书呢,她觉得这本书有趣极了,周围的环境也让她觉得很舒服。
但是爱丽丝可没有这样的兴致,她看着眼前的小河、青草、落叶,觉得无聊极了。至于姐姐手里拿着的书,她也觉得一点儿意思也没有,可是姐姐却看得很入迷。“唉,那本书既没有好看的图画,也没有好玩儿的对话,多没趣啊!姐姐怎么就那么喜欢看呢?”爱丽丝怎么也想不明白。
她想要做一个雏菊花环,但是那样的话就要去采摘雏菊,找到让自己满意的漂亮花朵,大概要走一段路;除了雏菊,还要有藤条,那种又绿又有韧性的藤条,不然折一下就会断掉的。这样又实在是太麻烦了!天气有点儿闷热,偶尔有轻风吹来往往拂面而过,爱丽丝无事可做,觉得迷迷糊糊的,眼睛都快睁不开了。但是她还在认真地对比着:如果真的做一个雏菊花环,那在整个过程里,到底是麻烦多一点儿呢,还是乐趣多一点儿呢。
就在她专心思考的时候,一只兔子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,那是一只连跑带跳的总像有什么急事似的红眼白兔。那只白兔离爱丽丝很近很近,近到简直要贴着她的身子了,不过,白兔很快就跑走了。
爱丽丝一直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,在她看来,这没什么,不过是一只兔子从身边路过而已。
“啊,亲爱的,啊,亲爱的,我要迟到了。”兔子一边赶路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。一般人如果听到一只兔子会说话,肯定会大吃一惊的,可是爱丽丝还是没有觉得奇怪。好吧,她在后来回想起来的时候,也认识到对于这件事的反应应该是很奇怪的,可她当时的确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。
后来终于发生了使她觉得奇怪的事。那是什么呢?那就是那只兔子穿着一件神气的背心,跑着跑着突然会从背心的口袋里掏出来一只怀表,绅士地打开弹簧表盖看了一下,然后扣上表盖,熟练地往口袋里一塞,继续急急忙忙地赶路,似乎是在看自己还剩多少时间。爱丽丝愣愣地看着兔子一溜烟地跑远了,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,她马上从草地上跳了起来。啊,这实在是太奇怪了!她从来没有见过穿背心的兔子,而且兔子身上还能带着一只怀表,她更没有见过兔子竟然如此煞有介事地看表!
爱丽丝好奇极了,她朝着兔子刚刚消失的方向拔腿就跑,一路追赶过去。那只兔子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,好几次爱丽丝都以为自己追丢了。但是当她停下来,站着东张西望的时候,又会看见那只兔子出现在草丛的一角或者麦田的边缘。这样追追赶赶了好一阵子,爱丽丝已经不知不觉地穿过了一大片田野,可她一点儿也不觉得累,一心只想着要跟住这只兔子,然后看个究竟。
终于,爱丽丝看见兔子停在了一棵矮树前,然后一眨眼就不见了。她急忙跑过去一看,原来矮树的下面有一个黑乎乎的洞,“那只兔子一定是跳进了这个树洞里!”爱丽丝心想。于是爱丽丝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,她要到洞里继续追赶兔子。啊,这小姑娘的胆子真是太大了,她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个树洞到底有多深,里面有没有危险,掉下去会不会痛,也没有考虑过跳下去之后怎么上来。
爱丽丝跳进兔子洞里后,发现里面并不怎么黑,也许是因为不太深,还能看到一点儿东西。她站定后,发现自己站在一条走廊上,兔子已经没了踪影。爱丽丝心想现在只有这一条路,兔子肯定是沿着这条路向前走的。于是她便沿着笔直的走廊向前走去。
走着走着,爱丽丝突然一脚踩空,原来这条走廊到了这个地方就开始向下延伸了。她想努力站住,但是已经来不及了,于是,一下子掉进了一口很深的井里。
不知道是那口井太深了,还是她往下掉的速度太慢,爱丽丝感觉自己的身体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托住似的,下降得很慢,这样一来,爱丽丝才有可能一边往下掉,一边东张西望,然后在心里盘算等一下会发生什么事情,以及她该怎么办。啊,这个小姑娘真是太了不起了!她一点儿也不像其他遇到危险的人那样发出惊恐的尖叫声,更不像其他求助的人那样大喊“救命!”她一点儿也不害怕,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处在危险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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爱丽丝向下看了看,她想知道自己会掉到什么地方,但是下面一片漆黑,什么也看不到,看不见这井到底有多深,当然也看不到最下面的是草地还是石头。她努力地睁大眼睛看了一阵,还是没有看到一点东西,于是也就放弃了。她又接着察看井壁,井壁的四周并不是砖头,也不是石头砌成的。不过,也或许是砖头和石头,只是爱丽丝现在看不到罢了,因为井壁的真面目,被一排排碗橱和一层层书柜挡住了。
井壁上还挂着一些地图和图画。爱丽丝当然认识地图,她虽然还没有上过地理课,但是平时在姐姐的书本上看过;至于那些图画,竟然是她最喜欢的田园风景画。她瞄着架子上的那些瓶瓶罐罐,顺手从其中的一个架子上随便拿了一盒罐头。她把罐头凑到眼前,看见上面贴有标签,标签上面写着“橘子酱”。“这个味道一定非常棒!”她想。但是她掂了一下重量,就知道里面是空的。爱丽丝很失望,她还以为里面有好吃的呢!
既然是空罐子,拿着也没什么用,她刚想松开手,让空罐子自己落下去,可转头一想井底不知道有没有人,有的话会被她扔下去的空罐子砸伤的,说不定还会流血。想到这里,爱丽丝又抓紧了空罐子,“只好放回架子上了。”她自言自语地说道。由于她一直在下沉,所以已经不可能把罐子放回原来的位置了,所以她就把罐子塞进了另外一个架子上。
这时的爱丽丝已经向下滑落很久了,但还是没有看到井底。她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——这是她的习惯,总是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。她仍然没有为自己的处境担忧,心里仍然在想:“啊,好极了,有了一次这样的锻炼,我回到家里,就算是从楼梯的最高处滚到地面上也一定轻而易举,家里的人看到之后,一定会夸我是一个勇敢的孩子!那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啊!说不定我还能从屋顶上往下跳呢,跟现在相比,那真的不算什么!”
她还在一直向下掉,向下掉,向下掉,好像永远没有尽头一样。爱丽丝不禁有点儿不耐烦了,“难道我就这样一直掉下去吗?难道这口井是没有底的吗?我都掉了那么久了,一共是掉了几千米呢?一定很远很远了!”她大声地说着,声音在井里回荡着,“我想我现在一定已经在地球最中心,就算还没到,也应该很接近了!啊,让我仔细计算一下……如果我是在那里的话,我应该是掉了千米左右,大概……”
“……我肯定了,差不多有千米。那么,如果我是在接近地球中心位置的话,那里的经度和纬度分别是多少呢?”爱丽丝的声音在深井里不断回荡着,她等到回声停止,又接着说:“如果继续这么掉下去,我会不会穿过地球,然后掉到那些用头走路的人居住的地方呢?啊,如果真是这样的话,那就太有趣了!让我想一下,那些用头走路的人,应该叫作‘对称人’吧?”爱丽丝也意识到自己并不了解刚刚所说的“对称人”,也不知道有没有说错,所以,她很高兴这种没有任何听众的表达,就算说错了也不会有人知道。
“要是我真的掉到了那里,我应该问问那里的人,我所在的是什么国家:“太太,请问一下,这里是新西兰,还是澳大利亚呢?”
“唉,不行呀,人家一定会觉得我很奇怪,怎么可能会有人不知道自己身处哪个国家呢?就算是别的国家来的,也不会不知道!这样会显得我很无知,一定会被他们笑话的。哦,我不能提这样的问题,永远也不,很多情况下,答案都需要自己去寻找,我自己慢慢找一下好了,一定会找到的,也许它就写在哪幢巨大建筑的上面,或者是出现在电视上。”
爱丽丝说了很多话之后,还是没有到达井底,她的身体还在一直向下掉,向下掉,向下掉。她只能向下掉,除了说话,什么事情也做不了。所以,她说完上面那段话之后,不一会儿,又说了起来:“我不知道我的家人会不会已经发现我不见了,但是我敢肯定小猫黛娜一定会发现的。现在看来今天晚上是不能回家了,他一定会非常想念我。”
“黛娜那只大馋猫,每天在下午茶时间都要喝一碟牛奶,现在我不在他的身边,希望我的家人们不会忘记这件事。啊,我亲爱的黛娜!我刚刚怎么不带着你一起来呢,这样你就可以跟我一起掉到这里来了。不过这里可没有你喜欢吃的老鼠,因为老鼠是不会飞的!我想你可以在空中捉到一只蝙蝠,我猜你一定知道,蝙蝠跟老鼠长得很像,他们最大的区别就是蝙蝠会在空中飞,而老鼠不会。但是,你吃不吃蝙蝠呢?不,应该是,猫吃不吃蝙蝠呢?”
这个下降的过程实在是太漫长了,爱丽丝觉得很困,感觉自己迷迷糊糊的,一边打瞌睡一边在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:“猫吃不吃蝙蝠呢?猫吃不吃蝙蝠呢?”念着念着,就说成了,“蝙蝠吃不吃猫呢?”等她发觉说错了之后,又改正过来。其实,这两个问题她都不知道答案,她只是不停地发出疑问,好像多说几次她就能有答案似的。
念着念着,爱丽丝睡着了。唉,她正在半空中向下掉呢,竟然这样也能睡着!她很想知道刚刚那个问题的答案,所以连睡着后做的梦都是关于这个问题的。她梦见自己和黛娜手牵着手,在一个地方一起走着,然后自己很认真地问黛娜:“黛娜,这个问题只有你能帮我解答,我想问你,你会吃蝙蝠吗?”
黛娜看着她,刚想说话,可是就在这个时候,突然传来“砰”的一声,正在做梦的爱丽丝吓了一跳,她猛地睁开了眼睛。原来那“砰”的一声是她自己掉到地上的声音,她终于掉到井底下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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